星期專論 － 馬的五二○演說還聽得下去嗎？
自由時報電子報
◎盧世祥
四年前，在經歷總統大選壓倒性勝利，以五十八．四五％選票贏過對手之後，意氣風發的馬英九在五二○就職典禮，發表「人民奮起，台灣新生」演說，昭告國人，連同前此掌握的國會超過七成席次，他的中國國民黨要「完全執政、完全負責」。
如今，一星期之後的五二○，馬英九總統將展開第二任期。四個月前再贏得大選的現任總統，照說仍應具有相當的人氣，但從其個人施政滿意度創新低而淪為「十五趴總統」，公民團體控告他背信及內亂外患罪，在野人士展開一連串上街靜坐嗆聲抗議，經濟社會因施政無能被搞得雞飛狗跳，支持者感嘆「眾叛親離」，不但黨國當局主宰多年的國會有失控現象，府院也頻傳失能事件。
正因如此，社會上懊悔選錯總統的人越來越多，最近鹿港鎮長補選反映深刻而普遍的民怨，許多人認為馬英九已然「跛鴨」。把總統職務幹到這步田地，只有「天才」兩字差可形容。在此情況，這次馬英九的就職演說要表達甚麼，已經無關宏旨。儘管如此，檢視四年前他的就職演說與實際表現，即可瞭解他第一任期以「顧人怨」收場，並非無因。
馬英九四年前的就職演說辭，採取條列式斷章，把全文一分為三，闡述二次政黨輪替的意義，說明「新時代」的任務，也描繪台灣的傳承與願景。這樣的寫作方式，雖使內容見題可知，文體卻突兀而罕見於此類大典。同時，講稿欠缺令人耳目一新的文采與氣勢，不足以激勵感動人心，且以威權時代的呼萬歲口號終結，實在是一篇令人不敢恭維的就職演說。
更糟糕的，不知是民主素養不足、勝選沖昏了頭，還是兩者兼而有之，馬英九就任總統的演講稿，犯了基本大忌：貶抑前任。新總統就職演說避免攻訐前任，箇中道理不難理解，總統代表全民利益，經過大選的激烈拉扯之後，國家元首必須號召全體國人，團結合作，共創新局。新總統表現雍容大度，包容並向對手表達和解善意，以就職演說號召各方，是最佳場合與方式。
相反地，貶抑前任，既顯示自己氣度狹隘，且再一次撕扯原應於選後設法彌合的政治社會裂痕。不消說，前任如果執政表現良好，新人豈有機會勝出？對於敗選的對手或政黨，因而不宜口出惡聲；藉就職演說抨擊已在選戰敗陣的對手，絕非新總統所當為。換個角度看，新人新政，表現亦未必佳，則上任伊始，謙卑面對全國，誠懇接受人民付託，方為務實之計。
這種不攻擊前任的就職演說守則，碰到政黨輪替，特別應該講究。
以美國為例，擅長演說的民主黨歐巴馬總統，就職演說一開始即告訴美國人民，他「謙卑面對眼前重任，感謝各位的付託，對先人的犧牲奉獻，誠惶誠恐。個人感謝布希總統對國家的貢獻，以及在政權移交過程所展現的寬大與合作。」同樣地，二○○○年共和黨籍布希首任總統的演說，既肯定前任民主黨柯林頓對國家的貢獻，也感謝卸任副總統高爾與他打一場激烈但不失格調的選戰，他本人面對其國人，是「既感榮耀且謙卑」。
美國有範例，台灣也不乏榜樣。同樣是二○○○年，台灣首度政黨輪替，民進黨陳水扁終結中國國民黨逾半世紀執政，總統就職演說對前任的李登輝主政十二年，推動民主改革與卓越政績，表達「最高的推崇與衷心的感念」。
可惜馬英九不學好。他在就職演說一開頭就對前任展開嚴厲指責：「在過去這一段波折的歲月裡，人民對政府的信賴跌到谷底，政治操作扭曲了社會的核心價值，人民失去了經濟安全感，台灣的國際支持也受到空前的折損」。這一段文字，志得意滿的馬英九也許自認對敗選的對手再踹一腳亦無妨，四年後看來，卻有如對自己第一任表現的詛咒，也成為執政不堪實況的貼切描繪。
如今，民調滿意度只剩一字頭的馬英九，不啻「人民對政府的信賴跌到谷底」的具體反映；從美牛、證所稅、油電雙漲到國債大增，乃至於失業率居高不下、薪水不升反降、房價高不可攀，無一不讓「人民失去了經濟安全感」。而執政黨寧與共產黨麻吉互動卻和在野黨不相往來，政治操作不但扭曲社會價值，還置國家於險境。至於台灣的國際地位，既然自認「一國兩區」，淪為中國一部分的從屬地位已越來越難挽回。
更嚴重的，四年後逐一檢視馬英九就職演說，簡直有如空頭支票的集大成。他承諾，自己要「嚴守憲政分際、落實權責相符」，「行政院依法對立法院負責」，「施政都要從全民福祉的高度出發，超越黨派利益，貫徹行政中立」，「導正政治風氣，恢復人民對政府的信賴」，以落實「優質的民主」。現實上，總統四年「有權無責」，連他同黨立委都感嘆被當成「細漢仔」、立法院有如「行政院立法局」，而所謂「全民福祉」、「超越黨派」、「行政中立」無一不是欺人之談。
在對外經貿，他誇言要引導企業立足台灣、連結亞太、佈局全球；也宣稱將加強與主要貿易夥伴的關係，全面融入東亞經濟整合。實際上，所謂前進東亞、亞太、全球都是空話，他只把台灣鎖進中國所預設的經濟陷阱，讓整體經濟產業不但邊緣化，還因此淪為「四小龍」之末。
至於對外關係，他揚言以「尊嚴、自主、務實、靈活」為原則，讓台灣成為國際社會受敬重的成員，對中國要「一中各表」。實質上，他在中國之前總是龜縮，貶抑台灣或中華民國而不敢表述，以「不獨、不武」硬把國家推向「被統」。從而，所謂「以台灣為主，對人民有利」、「台灣要安全、要繁榮、更要尊嚴」，都與「六三三」、「苦民所苦」、「黃金十年」一樣，成為絕大的反諷。
四年前的就職演說既然跳票連連，一週之後馬英九再發表五二○演說，還有人聽得進去嗎？
（作者是資深新聞工作者）
